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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联网时代发展

发布时间:2016-11-22 16:11:17点击率:

  互联网时代发展
  第一节 时代
  一七七六年三月,瓦特制造的第一台实用性蒸汽机,在英国波罗姆菲尔德煤矿点火,照亮了人类生活的一个新时代。
  蒸汽机和它的后代们开启的大工业,将人类从徜徉万年的田野和山泽中召唤出来,在特定的地点汇聚为集体共生的大都会。
  人类和人类创造的财富,构成了约束每一个个人的时代性汇聚。一个时代的生存意志与效率追求,也将所有人的人生做了不由分说的规定和区分:在确定的地点集中,在确定的地点工作,在确定的地点和时间学习、娱乐、消费……
  人类用个人只能仰望的财富力量,用钢筋铁骨铸造了这恢宏的聚合。今天,一个时代的理所当然,动摇了。
  美国南加州大学传播学院教授曼纽尔·卡斯特尔说:“网络的形式将成为贯穿一切事物的形式,正如工业组织的形式是工业社会内贯穿一切的形式一样。”
  《连线》杂志创始主编、《失控》作者凯文·凯利则认为:“我们通过结合把自己变为一种新的更强大的物种,互联网重新定义了人类对自身存在的目的及在生活中所扮演的角色。”
  将一切联系起来,为所有人铺筑坦途,为整个人类开拓无限空间的力量,是从57年前,北美大陆的一个早晨开始酝酿的。
  一九五七年十月五日,星期六,美国人的黎明如期到来,习惯在这个时候同时来到餐桌的报纸,送来了一个震惊全美国的消息。
  前一天,莫斯科时间二十二点二十八分,在苏联的拜科努尔航天中心,人类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被送入太空。这颗名叫“史伯尼克”、意为“旅行同伴”的八十三公斤的小星星,成为人类居住地的第一个人工伙伴。
  在地球的另一端,“史伯尼克”顷刻间汇成国家安全危机的阴云,笼罩了整个美国。美国的恐慌有着一个时代事关生死存亡的理由。在已经壁垒森严的所谓东西方对立中,酝酿热战的冷战正在一步步被推向高潮。“史伯尼克”卫星则意味着在争霸全球的竞赛中,苏联人终于先行一步。
  五天之后的记者招待会上,总统艾森豪威尔公开表达了对国家安全和科技水平的严重不安:“这个国家必须在国家生活中给予科学技术以优先权。”
  两个月后,美国总统向国会提出建立“国防高级研究计划署”,简称“阿帕”,办公地点就设在五角大楼内。
  新生的“阿帕”即刻获得了国会批准的五百二十万美元的筹备金及两亿美元的项目总预算,是当年中国国家外汇储备的三倍。今天,网罗了每一个人的互联网就萌芽在这项拨款中。
  作为阿帕信息技术处理办公室的第三任主任的罗伯特·泰勒迈出了实现设想的第一步。一九六六年春,泰勒走进阿帕署长赫兹菲尔德的办公室,提出由阿帕出面建构一个小型的实验网络。经过二十分钟的简短交谈,泰勒离开署长办公室的时候,手中已经握有一百万美元和送行的尾音:“太好了,干吧!”
  谁来花这笔钱?泰勒心中的人选是唯一的——拉里·罗伯茨。
  为了寻找连接计算机的拉里路线,罗伯茨和一个时代的人类精英们,在平坦和曲折中跋涉了一年半的时间。
  保罗·巴兰来了,他带来了能够网罗地球的一张渔网;罗伯特·卡恩和温顿·瑟夫来了,他们将成为人类史上涉及面最广的一份文件——TCP/IP协议的起草者;伦纳德·克兰罗克也来了,他已经怀揣着信息块——也就是日后分组式交换的智慧的钻石……
  这些杰出的大脑在碰撞中迅速达成了共识:中心是靠不住的,他们必须在革命性的分布中寻找前景。
  拉里·罗伯茨说:“我们的观点是一致的,那就是分布式网络。因为如果你建立一个中心节点,把所有机器连起来,那么中心节点总是会出问题,中心节点会过载并崩溃,因为流量过大,支持不了。我们不能建造那样的网络。如果今天的互联网是中心节点式的,那么我们的中心节点需要美国整个国家这么大。”
  一九六九年十月二十九日晚上二十二点三十分,聪明而辛勤的人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事实上,落座历史关头的人们表达的雄心极其有限。他们只准备以新时代的方式,从洛杉矶向斯坦福传递一个包含五个字母的单词——LOGIN,意思是“登录”。
  伦纳德·克兰罗克回忆说:“我们就键入‘L’,我们说‘L’有了吗?那边说有了。输入‘O’,有‘O’了吗?有‘O’了。输入‘G’,有‘G’吗?‘啪’,死机了。”
  世界上第一次互联网络的通信试验,仅仅传送了两个字母“LO”!
  “第一条意想不到的互联网上出现的消息是‘LO’,就是‘呦,您瞧’里面的‘呦’。伦纳德·克兰罗克兴奋地说,“我们没预先设计这条信息,但它呈现的东西是这么有先知的意味,有力而简洁,纯凭运气。”
  这是不同凡响的L和O,这是史无前例的L和O,这是属于分布式和包交换的L和O,这是孕育着大数据和云计算的L和O,这是属于每一个人的L和O。
  事实上,获得了全球共同语言的互联网,在此后相当长的时间里,并不属于普通人,它仍然蜷缩在专业人士的圈子,与普通公众天高地远。
  带领亿万人跨越山峦的英雄是蒂姆·伯纳斯-李。伯纳斯-李贡献的超文本浏览器及相关协议,就是我们每次键入网址时出现的http;伯纳斯-李命名的World Wide Web,就是人所共知的WWW,中文译为“万维网”。于是,网页的概念出现了。于是,所有人的登录开始了。
  这是新时代的敲门声;这是新生命的呼吸和心跳;这是全人类的你我他。
  万维网大功告成的时候,伯纳斯-李放弃了专利申请,将自己的创造无偿地贡献于人类。如果伯纳斯-李为万维网申请专利,他将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他放弃了专利,成为精神上最富有的人。
  二○一二年伦敦奥运会开幕式上,创造了万维网的伯纳斯-李应邀来到主体育场的中央。在全世界的注目下,他在自己当年写作万维网软件的同型号电脑上,敲击出他对整个世界的高贵情感:“This is for everyone”。
  人类的掌声和欢呼,属于每一个互联网技术的伟大贡献者。
  第二节 浪潮
  两千二百年前,西西里岛东南端叙拉古城外蜿蜒的沙滩上。给我一个支点撬起地球的阿基米德,以这样的方式思考着他想描绘的世界:眼前的沙滩,天下所有沙漠中的沙砾,能不能用一个数字表达出来。他给出了这样一个表述:十的一百次方。
  后来的科学,证明了阿基米德智慧的超凡卓著。实际上,世界上的沙砾的确没有那么多,甚至宇宙中以分子、粒子、原子存在事物的总和都没有这样的量。人们将这个人类不可企及的理想量,命名为googol。
  两千二百年后,两位斯坦福大学的年轻人产生了一个堪比阿基米德的人生理想,他们想要收集和整理无尽的信息海洋里的所有信息,googol的同音词google,在汉语中被翻译为“谷歌”。
  一九九五年八月九日,硅谷一家创始资金只有四百万美元的小公司——网景,在华尔街上市的几个小时后,瞬间成为了二十亿美元的巨人。头天夜里工作到凌晨三点,年仅二十四岁的公司创始人马克·安德森,在睡梦中便轻而易举地完成了从普通人到千万富翁的人生转变。
  真实的诱惑,散发出空前的魅力。华尔街和硅谷因网景的上市沸腾时,网景浏览器创造的万千网站,又将两个好奇的学生,送进了斯坦福大学校园内一间破旧的简易棚屋里,开始搭建一个新时代的门户。
  搜索引擎广泛运用前,人们很难在网络中快速、准确地寻找到信息。大量隐藏在网络深处的网站,让杨致远和大卫·费罗找到了新时代的乐趣,雅虎公司联合创始人杨致远回忆当时的情景:“我们想我们可以创建一个目录,就像黄页一样,我们可以收集网站.两个年轻人的目录,让人们能够轻易地寻找到需要的信息。
  兴趣是创造的母亲。
  软件工程师雷·汤姆林森,试图通过网络与朋友隔空聊天,于是,世界上第一封电子邮件诞生了;热恋中的皮埃尔·奥米迪亚为了帮助女友实现搜集天下糖果盒的愿望,于是世界第一家拍卖网站——eBay(易贝)问世了;剑桥大学实验室里的学生们,想要随时关注楼下的咖啡壶里是否还有剩余的咖啡,于是,世界第一个网络摄像头出现了。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斯坦福当时的副校长费雷德里克·特曼,决定将学校空余的土地出租。于是,一个由研究所、实验室、办公楼为主体的工业园区破土动工。
  伴随着斯坦福工业园区的土地全部租空,更多的新兴企业,开始围绕工业园区的周围,建设办公楼和厂房,一个被人们称为“硅谷”的高科技产业聚集地形成了。
  与斯坦福大学一墙之隔的沙丘路,密布着三百多家风险投资公司,他们掌管着近两千三百亿美元的市场力量。这里是“西海岸的华尔街”。
  沙丘路三千号,迄今最大、最成功的风险投资公司——红杉资本,便坐落在这里。一九九五年春天,被誉为“风投之王”的红杉资本投资家迈克尔·莫里兹,慕名走进了杨致远和大卫·费罗那间破旧的棚屋。
  被雅虎吸引的,不仅是几公里外的红杉资本。远在日本的投资人孙正义,隔着太平洋,也嗅到了这股互联网所汇聚出的财富味道。
  整个美国沸腾了。杨致远和大卫·费罗成为各大媒体的座上宾。镁光灯下,亿万富翁杨致远的华裔身份,让他成为了新美国梦的特殊象征,点燃了千万创业者的激情。
  一九九六年十一月,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毕业的张朝阳,怀揣着从硅谷获得的二十二点五万美元的风险投资,在大洋彼岸的中国,开通了一家与雅虎十分相似的网站:搜狐。
  今天已经习惯于指点江山的马云,曾在北京富华大厦的一间会议室里,见到了传奇投资人孙正义,短短六分钟的交流,他便获得了两千万美元的投资。
  如今,似乎能够呼风唤雨的马化腾,与国际投资人共进了一顿价值十元的午餐,他的账户里,便汇入了两百二十万美元的资金。
  以果敢与理性著称的风险投资家们在这股前所未有的狂热气氛中,变得盲目而疯狂。
  二○○○年,全世界兴奋地庆祝着新千年的到来,长时间盘踞在人们头上的“千年虫”危机顺利渡过,而一场意想不到的危机却悄无声息地到来。从三月十日开始,纳斯达克指数在长达两年的时间里狂跌百分之七十八。七千五百亿美元的资产和六十万个工作岗位蒸发,只有不到一半的网络公司活过了二○○四年。
  互联网,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创造了人类经济史上一场影响全球的波澜,史无前例。辉煌的泡沫和破碎,是互联网这个新生命能量的另一种表达。
  二○○三年十月的一个凌晨,哈佛大学内,一个评选全校最优秀女孩儿的网站,在校园里迅速蔓延,蜂拥而至的学生对网站上两万两千张图片评头论足,在三小时内就让学校网络陷入瘫痪。
  不久,一个名叫Facebook(脸谱网)的社交网站成立了。
  新浪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们刚刚在写字台前的固定屏幕前坐稳,就突然被告知,这是个囚笼,于是,自由来临了。
  二○○七年,iPhone手机的问世,让长久以来被网线束缚的互联网,获得了新的自由。你在何处,你都在网上;你孤身一人,你依然在世界之中。
  整个互联网行业,作为人类智慧的新生儿,在短短二十余年的市场经历中,创造了自身的奇观。
  当然,互联网的能量绝不会安心于一个新行业的自身发育,它像一轮新生的太阳,高悬天际,俯瞰和照耀地球上人类生活的所有层面。
  第三节 能量
  君士坦丁堡有一部分城墙,在东方与西方的分界点上横亘了千余年。
  这座恢宏的不败之城,在一四五三年迎来了不同寻常的入侵者。
  在震彻古今的轰鸣持续了四十八天之后,以东罗马的旗帜屹立千年的巨城坍塌了,崩溃了。
  从此,在技术进步的脚步声中,不论是东方还是西方,不论是护卫文明的长城还是守护王权的都城,即便依然矗立,也只能沦为后人凭吊往昔岁月的文化陈迹。
  从空中俯瞰福特公司的鲁日汽车城,这是二百六十九个足球场范围的钢铁场所。
  亨利·福特是鲁日城的缔造者,也是第一个把大规模流水线作业引入汽车制造业的人,
  在当时的欧洲,汽车是一种精雕细琢的手工奢侈品,在底特律却好似生产火柴盒和曲别针一般,每隔四十九秒就能下线一辆。
  集中,是最贴近工业时代人类行为本质的设计,整个行星的表面都是如此演化的。
  但是美国南加州大学传播学院教授曼纽尔·卡斯特尔说:“我们已经不再处于工业化社会了,尽管还有很多工业化的趋势,但是我们已经处于另一种社会结构。现在人人都在谈论网络社会。”
  某种意义上,这就是我们能够面对的新时代。
  悬挂在波音公司全球供应链中心东侧墙壁上的硕大的液晶屏幕,监控着每一架波音七八七客机从生产到服役的总流程。
  罗马,阿莱尼亚公司出产的碳纤维复合材料,正在固化定型;刚刚完成测试的机翼前缘,正在俄克拉荷马州准备出厂;沈阳飞机工业公司提供的舱门和方向舵,已经拧上了最后一颗螺丝;载着英国罗尔斯-罗伊斯发动机的巨轮,正在大西洋上跨越万里怒涛;一架编号○○二的波音“梦想搬运工”则正从日本神户机场腾空而起,它那特别改装的腹腔中,正躺着一对机翼主体,它们是从日本三菱重工的热压车间刚刚下线的……
  四百多万个部件,按照统一的标准,踏着统一的步点,在预定的时间陆续抵达西雅图,来到总装线。
  波音也有过自己的“鲁日时代”。二十世纪五十年代,著名的波音七○七客机只有大约百分之二的零部件是在国外生产的。
  不过,现在浩大到让人目眩的工程量中的百分之九十,都是由遍布全球各地的四十个合作伙伴共同完成的。
  “企业组织已经戏剧性地改变了,长远型的大规模企业组织崩溃了。”曼纽尔·卡斯特尔说,“这就是网络企业,这就是新模式企业,与工业时代的大规模企业是完全不同的。”
  有多少恢宏的鲁日,便有多少与之相配的交易场所。
  对于生活在城市中的居民来说,纽约的中心不是华尔街,而是时代广场;巴黎的中心不是卢浮宫,而是香榭丽舍大街;东京的中心不是国会议事堂落座的永田町,而是银座和新宿。
  在工业化和城市化的进程中,中国是辛勤的学习者和追赶者。
  十多亿人的消费热潮,迅速地催生了与沃尔玛、西尔斯相仿的零售业巨人。苏宁便是这一领域的代表。
  不幸的是,竞争旅途上的“少年”迅速地衰老了。苏宁既赶上了自己的时代,又迎头撞进了别人的时代。
  新时代令苏宁畏惧的新对手,就是已经无处不在的电子商务。
  那波澜壮阔又你来我往的网店们,事实上,它只是一台电脑或者电脑上的一个功能,它只是一部手机或者手机上的一个应用。它的店主们可以挤在地铁上,站在电梯里,品尝着星巴克的咖啡,仰望着昆仑山的冰川,但同时就在上班。
  “从根本上来说,互联网将改变每一种行业的市场结构,因为每个行业的市场结构,都取决于你获取信息的能力。”
  因此,每个行业都将被互联网重构和改变,不管是音乐行业、电影行业,还是水泥行业。
  新技术以它颠覆性的力量,无情地甄别着所有领域里的老组织、老产业。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
  在以蒸汽为动力的铁甲舰开始征服大洋的时候,狄更斯在他的《双城记》中发出的感叹,也已经变成人类认识网络时代的刻骨名言。
  第四节 再构
  金字塔,已经矗立了四千五百年。
  在人背肩扛的遥远年代,它能以数十万块以“吨”为重量单位的巨石,直接触摸一百四十八米的蓝天,在接近赤道的位置披风沥雨四千五百年之久,依然不肯萎缩自己巍峨的身影。就在于它选择了最稳定的支撑,它为自己的宏阔与壮观,提供了最合适的结构。
  北京首都国际机场,在世界最繁忙的机场中排名第二,每天起降航班超过一千四百次。二○一二年七月二十一日,它遭遇了一场六十年不遇的大暴雨。
  二十九岁的外企员工王璐,家住离机场十几公里的望京。大雨当天他早早回家,在微博上目睹了首都机场的窘境。
  二十二点三十二分,他向自己所在的城市,发出了一条不到一百字的试探性号召:望京有没有愿意义务去机场接被困兄弟姐妹的?一个小时内,这条微博被转发了一万零九百五十次。
  两小时后,二十多辆车组成的车队在到达机场时,已经壮大成一百辆车的队伍。在天亮以前的六个小时,在暴雨如注的北京,三百余辆打着双闪的越野车带着五百多名从未谋面的陌生人,坐上了从机场到亦庄,到王府井,到公主坟,到回龙观,到北京二环、三环、四环的方舟。
  那个叫作“菲特”的台风,卷起相当于六十八个西湖的雨水,在两天内倾倒在同一个国家南部方圆只有一千五百平方公里的余姚。
  几个临时凑在一起的志愿者,通过微信接收到一条信息:有两个家庭急需食品、水和奶粉。两个多小时涉水行进,使两个家庭获得了三天的给养。
  一线的志愿者,不断接收到一个名叫“卓明救援平台”提供的信息,平台的负责人在千里之外的北京。
  周丽红,一位身患癌症的单身母亲,在弥留之际,留下了一个遗愿,希望她在淘宝上赖以为生的网店“魔豆宝宝小屋”,能够不要因为她的去世而关掉。那是她留给女儿的礼物,一个母亲留给六岁的女儿未来生存的保障。
  二○○六年四月十八日,年轻的周丽红离开了这个世界。于是,新时代创造的童话开始了。
  杭州、成都、西安,来自全国各地的魔豆妈妈开始续写魔豆传奇。到今天,这个由陌生人打点的网上店铺,已经存在了整整八年,从未打烊。
  这是没有特别组织者的八年,这是没有特定主人的八年,这是义务的八年,这是连绵的八年,这是还可以期待无数个八年的八年。
  在一个幅员辽阔的国家的版图上,完成了这连绵不绝的接力。
  人类社会从来不缺少善良的愿望,只是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难以因为具体的动机而汇聚。
  互联网产生了互相感召的力量,将无数同样拥有关怀之情的人,结成了强大的自组织力量,这是一种充分可持续的力量。人类以一种全新的组织、连接方式,化合出无数钻石般的群体行动。
  在过去的历史上,人类以金字塔的形式,把所有人的善意汇聚起来,形成特定的组织,实施救助。互联网时代,人们可以以地球为平台,以人类为范围,每一个人都有可能获得与过去世界级慈善组织相媲美的道德力量。
  只要有共同意愿,无限的碎片就能在瞬间产生效能,产生让整个人类自我敬仰的力量。
  在互联网时代,金字塔塔顶上的那块石头,已经可以轻松地触摸它基座最深处的那一块岩石。不论在哪一个位置上的哪一块石头,都拥有了新时代的上帝之手。
  不断被忽略的力量组织起来,构成了今天的公共组织形态和社会自组织形态的有机体。人们就生活在这样一个组织常态中。
  互联网不论身份,不看年龄,甚至法律权利也不再是政治生活的边界。
  “普通人成为互联网的渠道,成为自我和重要的历史行动者。”美国《时代》周刊首席编辑利物·格罗斯曼说。
  第五节 崛起
  创办于一九二三年、被视为印刷时代王者的《时代》周刊,因为对全球新闻的关注,它曾经被称为“世界之眼”。始于一九二七年的《时代》周刊年度风云人物评选更成为全球的重要新闻事件。
  二○○六年的评选,依然体现着这一新闻盛事的气概。十二月十三日,如期出版的《时代》周刊来到世人面前,在连续七十九年的时代风云人物长廊上,人们看到了划时代的个例。
  在一个白色键盘和一台由反光纸构成的新时代的显示屏下,隐藏着一个容易被忽略又不能被忽略的英文单词——YOU。
  是的,就是“你”,每一个互联网中的普通人。
  欢迎来到“你”的时代。
  美国中部的芝加哥,在这个诞生了美国第一座高楼而被称为“现代摩天大楼故乡”的地方,矗立着一座令全人类仰望的智慧领域的摩天大厦。
  一七六八年,英国爱丁堡书商科林·麦克法卡尔编辑并出版一套综合性知识的工具书,刚刚问世的《大不列颠百科全书》一共三册,囊括了各领域的科学发明、新成果、新观点。十二英镑的售价,在当时可以买下一座岛屿的十分之一,拥有它成了身份地位的象征。
  当历史进入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互联网把知识的获取从书架拉到了鼠标上,《大不列颠百科全书》遭遇了二百四十五年来最大的挑战。
  距离芝加哥约三千五百公里之外的旧金山有座不起眼的三层小楼,这个敞开式的办公室管理着一个网站,它叫“维基百科”,是以“维基”命名并以“维基”模式运行的当今全球规模最大、最流行的网络工具书,被视为《大不列颠百科全书》强有力的对手。
  Wikipedia,二○○一年一月十五日正式上线。
  抱着期待和不安的心理,威尔士输入了第一个词条:“世界,你好!”
  这声问候迎来千万个回应。世界真的来了!
  在成立十三年后的今天,维基百科已经成为全球第五大网站,拥有词条总数三千一百二十四万条,是《大不列颠百科全书》的二百六十倍,总编辑次数超过七亿一千八百次!
  “约等于无限小,被无限多地汇聚在一起,意味着任何可能。”—— 这是互联网时代的资源公式。
  维基的外延不断扩展。汇聚智慧、 汇聚技术、汇聚资金的维基、众包、众筹等新的协作法则,不断汇聚出微小个体创造的奇迹。
  位于华盛顿郊区的马里兰州塔科马帕克市小镇,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为各家分送《华盛顿星报》的报童马特·德拉吉,在一般人眼里是个怪异的孩子。在学校里,他沉默寡言甚至有些自卑。当伙伴们迷恋摇滚明星时,他却对《纽约时报》的专栏作家感兴趣。
  一九八九年,带着这个不灭的兴趣,他从华盛顿来到让很多人追逐梦想的好莱坞,继续寻找他的新闻出路。
  他在CBS礼品间负责叠T恤、收拾《六十分钟》节目里的杯子,因为在行政套房曾为CBS的总裁递过运动衫而兴奋不已。即便如此,他离新闻记者的梦想依然遥远。
  一九九四年,在现实中屡屡碰壁的德拉吉在互联网的信息海洋中终于找到了如鱼得水的感觉。他在电脑上注册了社会上刚刚出现的个人博客主页,并骄傲地以自己的名字将此命名为“德拉吉报道”。从此便乐此不疲地将他在好莱坞录影棚里听到的各种小道消息,在复印室的垃圾桶里捡到的电视剧的尼尔森收视率统计,以及各种政客丑闻、突发事件等发布在网上,几乎一日不曾中断地更新着他的网页内容。
  三年后,网站每天的访问量比《时代》周刊每周在报刊亭的销售量还要大。帮助德拉吉铺好通往巅峰阶梯的是美国《新闻周刊》。
  对此,前美国《新闻周刊》调查记者迈克尔·艾西科夫回忆说:“因为它涉及指控美国总统与一个年轻妇女的非法关系……但杂志高层,也就是杂志的主编们认为还需要加工,于是‘砍掉’了这则报道。一旦阻拦了一则新闻,那么其他人就可能得到消息,然后抢先行动。”
  果然,这个消息被嗅觉灵敏的德拉吉捕获,他毫不犹疑地标上“世界独家新闻”的醒目标题,然后摁键发布出去。
  这就是后来导致斯塔尔报告出炉、总统弹劾案发生以及美国政坛动荡的总统克林顿与白宫实习生莱温斯基的性丑闻事件。
  几乎同时,这条消息被疯狂点击,随即传遍了全世界,全球新闻界的权威人士都被德拉吉带入这场喧闹的旋涡之中。一夜之间,“德拉吉报道”成为全球最有名的新闻媒体。
  阿尔菲·丹恩是伦敦一个喜爱网络技术的艺术家, 二○○三年他创办了一个用手机拍照并发送到互联网上的移动博客Moblog。丹恩说:“它其实就是第一个互联网移动博客,内容是来自手机的图片……两年后,‘七·七’事件发生了。”
  二○○五年七月七日,伦敦地铁发生爆炸案。
  人们急切地想知道亲人朋友的下落,焦急地追寻事件的真相,而以最快速度赶到事故现场的记者,却被拦在警戒线之外……
  此时,一张现场的图片早已出现在阿尔菲·丹恩两年前创办的手机博客网站Moblog 上,它距离刚刚发生的爆炸不过三分钟!
  这张照片第一时间被BBC网站转发,成为第一张来自现场的图片,随即它又登上世界各大新闻网站的头条!这个由业余人士用个人手机拍摄的图片创造了这场事件中被媒体转载的最高纪录。
  新闻业不得不遗憾地正视,自互联网诞生以来,这张覆盖全球的网络,逐渐成为地球上任何一个人的信息平台,
  二○○四年,印尼海啸,现场目击者传送图片;二○○六年,泰国政变,现场经历者传送图片;二○一○年,日本大地震,受灾民众发送现场图片;二○一三年,俄罗斯陨石坠落,市民拍摄到坠落瞬间;二○一三年,波士顿爆炸案,现场民众拍摄的图片协助警方调查。
  所有人的命运都不同了,所有普通与不凡之间的环节都简化了,所有向往与实现之间的可能性都扩张了。
  舞台,不再是时代广场,不再是悉尼歌剧院,不再只属于攀爬过重重阶梯艰难站立其中的少数人。每一份才华,每一点智慧,每一个心愿,在世界面前自由地绽放。每一个人手掌上运行的无限的网络空间,比过去任何辉煌的舞台宽阔千百倍。
  第六节 迁徙
  不论是主动还是被动,移动和迁徙从来都是整个人类文明在地球开发中的永恒动力。以至于当互联网时代迎面而来的时候,学者们将“从现实世界向虚拟世界的移民”与五百多年前航海家哥伦布的那次远航相提并论,而两者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为了新的生活。
  是的,一场超越过去人类经验的大迁徙开始了。
  早在二十多年前,美国IBM公司便开始了一次全新的探索,它成为最早倡导“在家办公计划”的全球性公司之一。
  庞大的工业组织规定了人类的生活和生命节奏,在确定的工作日,无论你居住远近,都要在确定的场所去度过确定的工作时间,这成为所有现代城市人和物质运动的铁律。
  今天,IBM共达十二万八千名员工开始回家上班,这是它员工总数的三分之一。
  互联网提供的自由空间,比IBM的世界要广阔得多,让人们不仅摆脱空间和时间的限制,让人们与组织之间的关系,也发生了革命性的变化。
  《自由工作者的国度》作者丹尼尔·平克认为:“互联网时代发生的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是,人的寿命越来越长,而同时,组织机构的寿命却越来越短。
  那些出行者可能不再需要出行了,他完全可以说着自己的乡音,守着自己的亲人,享受与他的能力相应的世界性分配。那些昔日渺小的个人,今天可以坐在家里的电脑前,和全世界的人实现着协作和合力,参与全球范围内的创新和竞争。
  智慧稀缺地带的智慧将不再飘散,财富稀薄地带的财富将减少流失。网络可能给强者对弱者隐晦的掠夺套上人类温情的缰绳。
  今天,你与七十亿同类中的任意一个他(她)距离究竟有多远?一个名为“六度空间”的理论给了我们超乎经验的答案。
  《六度分隔》作者邓肯·沃茨对“六度空间”的诠释是:“地球上每一个人都能够通过很少的中间人与其他任何一个人联系起来。所以我认识一个人,你认识另外一个人,那个人又认识一个人。而且这样的联系链条只有像六个人这样少的中间环节。我们把它们叫作“小世界网络”,这种网络的特点就是人与人之间的距离非常近。”
  每一个在过往岁月具有社会经验的成人,在他曾经依存的村庄、都市寻找到与自己特别兴趣一致的伙伴,那将是怎样一件艰难而让人兴奋的事情。满足人们特定兴趣的资源,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一直是稀缺资源。今天不同了,院墙街道、山川大海甚至国界洲际都不再是我们的束缚。
  在地球半径上充分联结的人们,不仅享受着兴趣伙伴的富足,还有人们构建终身的爱恋。
  在二○一三年婚恋调查报告中已经显示,中国单身人士择偶的途径通过婚恋网站交友的比例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七十一点二。
  千百年来需要经过漫长而谨慎的交往,并由家人亲友一起审视参与才能确定的婚恋模式,正在被互联网带来的最广阔的资源、最便捷的方式和最低的成本迅速解构和颠覆。
  人类在分享与互动中重塑自我、重获认同,而被重塑的,还有新一代人的内心情感和精神世界。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莫过于我们坐在一起,你却在玩儿手机。”这是盛传于网络时代的朴素哀叹。
  任何过于容易的获得都注定是烦恼的渊薮。广阔的陌生人世界和远处的吸引力是如此强大,让人们不由自主淡漠了对身边人的关注和交流。
  尽管如此,人们仍然不停地在添加社交网页上的朋友链接,心理学家称之为“友瘾”,或者干脆直接命名为“网络社交成瘾症”。
  虚拟社交正让我们前所未有地忽略直接的对话,时时在线让人们深陷无法切断的外部联络而难以自拔,研究发现:“就在几年前的美国,在遇到紧急情况的时候,人们一般都可以打电话给五到七个人,五年前从七个人下降到五个人,四年前是三个人,现在则只有伴侣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有的人甚至连一个这样的朋友都没有。
  这正是互联网带给人类难以逆转的深沉困境。在我们的过去,人以自己的生存范围为半径,建构了紧密关系和情感依赖群体,它成为我们的责任感、爱和恨、亲与近的来源。
  互联网,正在重新界定我们千百年来的情感与距离之间的关系。今天,手机所连接的外部世界,比周围更强大更具吸引力。让每个手握工具的人,此时此刻都成为他的囚徒。
  人类生活向数字化时代、向互联网全面的迁徙,是一个时代性的人类课题,和不可阻止的人类命运。不论你是不是网民,无论你远离互联网还是沉浸其中,你的身影都在这场伟大的迁徙洪流中。
  超越人类经验的大迁徙,温暖而无情地开始了。
  第七节 控制
  美国加州旧金山湾,这座不足一平方公里的小岛,在当地的地图上,名叫阿尔卡特拉斯。众多文学影视作品为它留下的名字更加闻名遐迩——恶魔岛。
  它是美国西部的第一所监狱,于一八六一年正式投入使用,许多美国西部片的马贼、海盗原型,就曾经被囚禁在这里。
  对人性恶的控制,始终是紧迫的社会工程。
  “我侵入了所有手机制造商,获取源代码。我这么做就是为了证明自己,就像赢取奖杯一样。我是一名追求激情、执着冒险、渴求知识的黑客。”这是一位黑客的自豪道白。
  美国拉斯维加斯,这片美国西部曾经的荒漠,一百年前是落魄的淘金者、跨境毒品贩子、娼妓流氓的群集之地,最终因缘际会,成为全球闻名的赌城。这个踩着法律和道德边缘成长起来的魔幻之都,当步入互联网时代的大门后,有了它新的名片。
  二十多年来,每年八月,全世界电脑高手都会相约前来,在这里举行往往有数千人参加的黑客大会。
  忽略难以辨别的道德面貌,他们都是一群数字化时代自命不凡的互联网技术精英。他们每年一度在这里炫耀的智慧或者破坏力,都表现出非凡的魅力。
  二○一二年的第二十届黑客枭雄们聚会高潮,是被搬上表演台的一台几乎人人熟悉的银行取款机。表演者输入破解指令,取款机开始源源不断吐出钞票!这一刻,全世界正在运行着超过十亿台相似的设备。
  与人类过去所有的经历一样,一项新技术一旦产生,人性中的恶念往往就会表现得更加殷勤和主动。
  以绝不亚于互联网发育速度膨胀的网络犯罪,不断地生产出令公众震惊的不凡故事。
  根据权威机构的统计数据,二○一二年,网络犯罪让美国损失了二百零七亿美元,七百一十万网民成为受害者,平均每人损失二百九十美元;二○一三年,中国破获网络犯罪案件十七万起,直接经济损失约两千三百亿元,受害者接近三亿人,平均每分钟就有六百余人被侵害;二○一三年,全球每十人中就有一人成为网络诈骗的受害者!可统计的网络犯罪,使全球个人用户蒙受直接损失达一千一百三十亿美元,每天有一百五十万人因此被侵害。
  罪犯人数与犯罪的强度没有了必然的关系,受侵犯人口的比例史无前例地在增加,犯罪者和受害者描绘出了一个时代不容乐观的新格局。
  新技术力量面前,随时遭受威胁的,不仅仅是个人,甚至会是一座城市,或者一个国家。
  在人类历史上,任何一项新技术的出现都不曾像网络技术那样放大了人性恶的能量。几乎建构和支撑人类现代生活的所有的坚固都变得脆弱,所有的安全感都面临着新的危险。
  “假想我们身处非洲,就知道狮子可能对我们构成人身威胁,也知道离开家后要锁上大门,但到了网络空间,人们就会完全失去防范意识。”英国伦敦大学皇家霍洛威学院教授基思·马丁说,“因此必须逐渐让人们意识到,网络空间同样存在像狮子一样的危险。而对于整个社会来说,需要重新理解网络空间存在的风险,思考如何应对。”
  怀揣侵犯的动机,对几乎无数的人实施有害的侵犯,却不再有传统犯罪中普遍具有的犯罪感,这将是人类应对互联网犯罪的重大时代命题。
  新技术不仅让传统犯罪呈现出新面貌,新技术也催生了完全超乎人类经验的新伤害。
  千万年的人类生活中,在我们的村口、街头、居民区,一个人所能面对的语言凌辱,能向你施加语言暴力的人,数量是有限的,范围是相对确定的。但网络时代,每一个人都可能因为某件事甚至一句话,被千万人包围起来,面对毁灭性的力量。
  所有的人,处在所有年龄段的人,身居不同处境的人,都不再安全了。传统防范经验中,一个人不可能连续遭受相似侵害的概率也失效了,你的安全不再取决于你身边的环境,涌动在网络世界里万千恶的动机,有可能同时加于一身。
  如同人类过去的经验告诉我们的一样,公共社会建立起必要的防范机制,总要比犯罪的行动迟缓得多。
  如同田野里的禾苗一样,总是受管理的人类个体,也生活在行政和司法管辖的确定地块里。但没有空间边界的互联网,让曾经的田埂不再是规范责任和安全的界线。
  网络上的罪孽绝不会待在特定的国家范围内。对新时代的侵害者而言,每一个界限内的空间都不够大。
  在过去相对封闭的岁月里,国界既是政治边界也是经济和文化边界,偶尔发生的法律冲突并不那么显眼。但在互联网连接全球的新时代,需要进行更多法律合作的不同国家,必然遭遇法律价值判断不同的时代课题。
  长远的结局应该是确定的。千回百绕,千辛万苦,人类总是在和平合作的路途上接近着理想的目标。
  眼前的困境也是确定的。联通一切的互联网,为整个人类的全球生活方式,已经发出了立体的叩问。
  第八节 忧虑
  塞纳河,中分巴黎而过。
  左岸巴黎第一大学近旁,矗立着一座古希腊风格的圣殿——先贤祠。
  永生的烛火灯影里,安眠着七十二位法兰西高贵的灵魂。这些伟人中间,两位先哲占据着最显耀的位置。他们比邻而居,相安无事,共享世荣;他们生前,却针锋相对,唇枪舌剑,至死方休。
  伏尔泰,鼓吹科技与进步,他锲而不舍地描绘着技术文明的进步,带给人类前所未有的快乐与幸福。他宣称:“启蒙的旗帜是理性,启蒙的基石是进步。”
  卢梭,被后人称为“自然之子”,终生的信奉则截然相反。他坚定地认为:“理性是感性的压抑,进步是人与自然的背离,科学和艺术的进步必将导致人性的普遍退化。”
  这场关于人类命运的持久争论,没有对错、没有结论,没有胜利者或屈服者。
  一八九○年的一个夏夜,身为参议员女儿的华伦夫人,在家中举行了一场盛大的社交宴会。次日早上,当她从甜蜜、满足的酣睡中醒来后,却在波士顿当地的《星期六晚报》上看到她在宴会上一些让人尴尬的细节。
  愤怒者的行动是历史性的。她的丈夫,毕业于哈佛大学法学院的波士顿报业巨子山缪·华伦,与自己的同学,日后成为美国联邦最高法院大法官的刘易斯·布兰迪,共同撰写了《隐私权》一文,并发表在一八九○年十二月出刊的《哈佛法学评论》上。这是隐私权概念在人类社会发展中的首次出现。
  互联网技术一旦离开实验室,踏进服务公众的现代市场,它积聚财富、成全公司、树立英雄的能量,就让过去历史上所有的成功者黯然失色。在这个日新月异的全球舞台上,谷歌与Facebook是优势竞争者的代表。
  不论是谷歌还是Facebook,他们的道德形象不再像曾经的公司那样单纯:一方面,他们是新时代智慧的巅峰,他们是人类史上最普遍服务的开创者,他们是全球优秀青年向往的就业目的地;另一方面,他们是人类史上最普遍的侵犯者,他们是诉讼台上最频繁的被告,他们是公众爱与恨的共同焦点。
  人类在过去岁月建构的所有私密空间,都不再是那么私密了。
  “互联网给你一种身处泡沫的感觉,没有人注视着你。”英国莱斯特大学教授莫妮卡·惠蒂说,“但事实是,很多人都能看到你,你的互动往往处于非常公开的空间里,并且它们是可记录的。
  今天,你独处时在互联网上做的每次点击,甚至每次删除,都被网络原封不动地记录下来,而且存放在我们无法探知的某个服务器角落里。无一遗漏、分毫不差。
  美国哈佛大学互联网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大卫·温伯格的观察是:一方面,互联网给了我们巨大的自由,任何人都可以畅所欲言,并被全世界知道。我们获得比历史上任何时候更大的自由。同时,数字技术的进步也同样意味着万事万物都能被追踪。经过追踪,个人信息和行为将显露无疑。
  网络为人类实现了不会遗忘的记忆,网络永远记住了每个人的每个行为。
  但没有人知道,那些永远存在的数据会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给一个人带来什么。
  商业的规则就是,总是有人要支付费用。如果你不知道谁被卖了,那么就是你被卖了。
  在个人隐私与网络活动的对立中,互联网公司通常的策略是给你选择权——如果接受服务,则留下痕迹;若要隐私,可以拒绝服务。但在汹涌澎湃的数字化浪潮中,在生活立体的数字化之后,普通人的选择权还有什么意义呢?
  人类的精神来到了历史性的十字路口。
  第九节 世界
  一次伟大的交流,在推动人类文明升级的同时,也给拥有不同文化传统的人类群体带来不同的机遇和挑战。
  互联网不是蒸汽机,它无须爬行,便在地球上扩张了它的版图。
  在公共表述中被涂抹上特别浪漫色彩的法国,敏感和果断得堪称浪漫。互联网正在美国市场上化蛹成茧,法国人就率先建成了名为Minitel的国家网络
  法国政府赠送每一个家庭的终端是免费的,但穿越世界的光缆却让拴在电话线上的Minitel,交流的费用日显昂贵;法国网企图在确定的边界内守护传统,构建独立的技术基础,没想到互联网的意义在于不断增加的用户成为伟大的创造者。封闭的圈子不论多么庞大,它实质上都是渺小的。
  政府资金支撑着的法国网,坚守残缺的阵地三十年,二○一二年六月三十日,开先河者无可奈何地退出历史舞台。
  好在率先举起人类自由旗帜的法国终究是自由的,政府主导的法国网的坚持,并没有阻碍互联网在法国的土地上另起炉灶。法国这只早起的鸟儿依然是今日全球互联网重要的有机构成部分。
  在人类以制造业为中心的工业时代,日本曾经跃上竞争的巅峰。二十世纪最后三十年,日本电器曾经是一代人的消费时尚。他们企图驾驭自己的每一样产品,榨干市场的每一滴养分。不期而至的互联网则宣称:“今天就是明天。”新时代的节奏颠覆了日本经济曾经的频率。
  悲壮的转型仍然在进行之中。
  日本错过了互联网的PC时代,却及时地抓住了网络的移动时代,因此日本的智能终端用户是全球最早享受视频交流的网民,被称为世界第一个移动帝国。日本已经成为现代智能生活试验和建设的全球重要领导者。
  韩国有句全世界闻名的词语'bar li(快),bar li(快)。’事实上,互联网行业也不例外。”
  互联网时代的“快”,遇到了韩国国家文化中的“快快”,形成了特别的共振。
  在互联网时代的应用竞跑中,只有五千万人口的韩国,总是处于领跑者的地位。韩国率先将普及宽带提升为国家战略,人均无线宽带普及率和网速全球排名第一。
  本质上,互联网是现代富裕的产儿,但一旦长大,它就试图跨越贫困的沟壑。
  二○一三年,这个排名世界贫困前列的国家,人均年国民收入相当于人民币两千四百元。即便如此,埃塞俄比亚于二○○六年启动了国家的互联网建设。政府通过财政和国际贷款投入了二十一亿美元,而当年,这个国家的财政总收入还不到三十亿美元。
  弥漫于大街小巷的祷告,每天五次固定的吟诵,是伊朗社会精神情感的律动,也是伊朗社会运动节奏的尺度。
  面纱,是信守千年的意识形态为这里的女子编织的永远的首饰。男人和女人在所有公共场所的隔离,既是信念,也是习俗,还是普遍的社会工程。
  对知识和教育的推崇,也是伊朗历史传承的一部分。许多人都知道先知穆罕默德的名言:“如果知识存在于遥远的星际,波斯人将到达星际。”
  作为穆斯林世界工业化水平最高的国家,伊朗是中东拥抱互联网的领导者。它是中东第一互联网大国,网络普及率超过百分之五十。
  印度理工学院是属于世界的科学皇冠上的瑰宝,这里极受欢迎的毕业生被美国舆论称为从印度最珍贵的进口。与此同时,印度每三个女性里就有一个不能阅读。
  充分开放的印度,IT服务外包总收入在二○一二年已达约一千亿美元,但与此同时,印度有三分之一的人口生活在国际公认的极端贫困线以下,每天生活费不足一点二五美元,占全世界贫困人口的三分之一。
  美国哈佛大学讲座教授霍米·K·巴巴的思考是:“互联网是伟大的发明。但是我们必须意识到一些陈旧的问题,像文盲、贫苦和准入问题仍然存在。互联网既是一个重要的贡献,也凸显了我们还没有解决的问题。”
  互联网像一个反向的潜望镜,将常态社会中难以看到的景物映现出来,让我们有了新的认知。
  第十节 眺望
  有一台时钟,是一项试图触摸万年以后岁月的人类工程。
  这一伟大的企图,出自杰出的美国计算机科学家丹尼尔·希利斯,这台准备跨越万年的时钟,在美国内华达州拥有了一块七万多平方米的栖身之地,已经耗费三十六万美元,并手握四千二百万美元的预算,耗时三十年,如何不受干扰永不停息地连续行走1万年,仍然在执着的研究试验中。不过,著名英国音乐家布莱恩·伊诺,已经为它提供了一个确定的名称:漫长当下。
  被誉为全球科幻小说之父的凡尔纳,以他的想象力,指引了人类的未来。
  人类努力触摸未来的历史,与人类的历史一样漫长。
  坐落在美国硅谷的计算机历史博物馆的十二号展区,有一个特别的展位,不同于惯常的发明与特别的产品,这个无法直观却渗入整个人类生活的展品,实际上是一个观念或一个判断。它叫摩尔定律。
  摩尔定律首次发表在一九六五年第三十五期《电子》杂志上,时年三十六岁的戈登·摩尔预言了人类互联网时代的技术节奏和生活节奏,不久后他便成为实践自己预期的领导性公司——英特尔的创始人。
  前英特尔中国研究院院长方之熙对摩尔定律的解释是:它是指半导体芯片单位面积上的半导体数字,每隔两年会翻一倍,这是一个基本观念。
  美国得克萨斯大学教授、以太网发明者罗伯特·梅特卡夫对摩尔定律的评价是:“定律的作用就是设定发展路线,这非常重要。它指出方向,同时量化发展,为人们设定了发展路线图。人们跟随它,最终会变成一个自我应验的预言。”
  在摩尔定律作用的时代,人们推想未来变得如此自信、确定和具体。
  斯蒂夫·布朗,从一九八五年进入英特尔公司开始,担任过工程师、产品规划师,以及市场经理,现在,他荣居英特尔总部的新职位:首席未来学家。
  过去,对未来的打量属于全球范围内特定的机构和有限的人群,今天,未来学家,已经成为众多企业必需的岗位;过去,对未来的判断是浪漫、是畅想、是大概;而今天,未来是真切、是具体、是行为。人们对今天的掌控,已经越来越多地取决于对未来的把握。
  韩国松岛城是一座初具规模的城市,是因为互联网,也为了互联网诞生的。这座南望中国渤海的人工新城,由美国人投资,几乎凭空出现在韩国首都首尔60公里外的大海边。
  在这座还没有竣工的城市里,公共设施大都实现了所谓的智能化。
  在这里,钥匙的概念消失了,所有的房间都不会记错它主人的音容笑貌;在这里,你的习惯就是你咖啡壶的习惯、面包机的习惯、窗帘的习惯、音箱的习惯。在外观上,这座城还是我们熟悉的城,这座楼还是我们熟悉的楼,一旦你深入其中,一切都会超越你的经验。
  这座立体的将自己放在网上的城市,自信地宣称,作为新生的国际贸易、国际商务中心,将与世界上三分之二的人发生密切的关系。这份不亚于纽约城的雄心,是网络对人和物最彻底的连接所提供的。
  韩国的松岛新城,不过是人类尝试重构未来智能生活的一个缩影。老城市的智能化改造,全新智能城市的构想和设计,这已经是许多国家发展战略的一部分。
  斯蒂夫·布朗说:“最初电就是这样,你需要去一个有电的地方,而现在你习惯了有电的生活,因为到处都有电。计算机也是一样的,智能将随处可见。”
  无处不终端,处处皆计算的时代正在到来。
  在人类文明延续和发展的漫长岁月里,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少数优秀的人会比常人更能从有限的信息中找出规则,这些规则被总结为概念,变成理论,成为书本和教材。人类建设图书馆和学校,将这些人类的精英所总结出的宝贵经验加以传承。人类文明正是在一代代杰出人物、天才思想和超前理念的引领中前行的,更多普通人的一喜一怒,一怨一叹,一步一行,都被泯灭于岁月的长河之中。
  互联网时代的数据,拥有了新时代全然不同的价值内涵。
  有用才被记录的时代结束了,一切能够被记录的都会是有意义的。
  当然,这一切仅仅只是开始,最终是所有人所有的行为,所有的声音,自然岁月一切变迁都将被数字化记录,变成人们采取行为或把握未来的依据。
  一九九八年,凯文·沃里克在外科医生的帮助下,将一枚硅芯片植入了他左臂的神经系统中。沃里克因此获得了“世界第一电子人”的称号。
  凯文·沃里克说:“我把这个芯片植入到我的手臂里,有了它,当我在屋子里走动的时候,电脑会为我打开大门,调节灯光。当我走到门前的时候,甚至会说你好!”
  不够成熟的技术,使沃里克的电子人身份仅仅维持了三个月,但这三个月成了沃里克花甲人生难忘的体验。在沃里克成为首个电子人十四年后,这项技术被运用于普通人。
  二○一二年二月十日,美国匹兹堡大学医学院神经外科的手术室里,外科医生将一块芯片成功地植入一位已经瘫痪十五年的女士的大脑中。这一史无前例的植入,帮助已经永久丧失行动能力的肖伊尔曼·简,再次获得支配手臂的能力。
  今天,人脑与电子设备和网络结合的实验在世界各地的各大高校与企业的实验室里进行着,人与机器共生的时代正清晰的露出它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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